老屋里的苏满开着桂青镇上唯一的一间旧货铺。铺子开在镇口,毗邻红漆剥落的老屋,由浑浊眼珠的苏满整日守着。其间的基调与苏满颇得相配,灰蒙而朴旧,缄默注视着道路上来往的生气。

苏满的闺女要回了,这是旧货铺近来少有地成为镇上关注重点的原因。

他即将从洋外回来的闺女在三姑二婶的舌头下被传得神乎其神。什么嫁了个洋老板啦,见天儿用牛乳泡澡啦,会跳舞,跳起舞来有一整条街的洋人抢着来看啦。她们从不舍得放掉这些从手中纠缠的毛线头间横钻出来的谈资,摇唇鼓舌,穷尽自己对海洋彼岸奢靡的想象。

而苏满依旧只是守着自己的旧货铺,泡泡茶,修修小家电,偶尔逗逗门前矮树伸过来的枝桠上的雀。

苏宁川便是在这样的希冀中踏上桂青镇口的第一块青石板路。她提着一只手提箱,深蓝色呢子大衣罩在身上,领口翻出一点红色的里子来,像是从胸口烧出来的。她的泼墨样的长发,温顺地搭在肩背上,添衬起桂青镇独有的柔软日光。

苏宁川来后,便同父亲一道住在老屋里。当希冀见到实物,却又显得平常,镇里的空气仍是惬懒地流动,院前的阿妈也照旧翻飞着毛针,连打法也未曾有变。只旧货铺的台子上多摆了一台摇头的小风扇,不时吹动苏宁川松垮束起的发尾。

那也是陆延第一次与苏宁川呼吸上同区域的空气。

   
在传闻里挑挑拣拣,到底可以拨出些许真相来。譬如苏宁川确实是会跳舞的。

“出去啊?”
“嗯。”

她应了苏满,弯腰拉上鞋子后帮。

走到街口,向左拐个弯,再向右边的小道插进去,有一块空地。那块少有人来,地面也不至于太崎岖,便便宜给苏宁川,成了她惯常的练舞地。

但少有人来,也到底是有人来的——苏宁川望着陷坐在空地中央的藤椅中的男子,轻阖着眼,膝上摆了一本杂志。阳光映射藤椅的棱路,又反跳回他颊上,扑朔着将皮肤纹理分割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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